風箏
即使看起來無拘無束的漂泊著,也希望能有一條線能牽扯著,與某一個誰產生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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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曾經也是一個愛玩的人,高中到大學,與誰相愛、然後分離,摸索著自己理想中的伴侶,又或者只是想趁著還閃耀動人的時候多點嘗試。
這可不是玩笑,他那頭燦爛金髮隨著年紀增長越發黯淡,諾亞知道這是正常的現象,就像青春並不會因為對象而逗留一般,頭髮像樹葉似的留下時間的痕跡。
他遇見了艾妲,她是個很好的女孩,他們在某堂通識課上認識,法律系,小組報告將他們湊在一塊。那時候諾亞還和某個女孩交往,所以他們罕見的從朋友開始⋯⋯是啊,罕見,菲利浦曾吐槽過他換女朋友的速度可能比用掉一隻鉛筆的速度還快,那時候他們幾乎一週可以用掉兩隻鉛筆。
後來他和艾妲交往了,他喜歡有點強勢且充滿主見的樣子,果斷又大方,同時也不會試圖限制自己——天曉得有太多人總拿著喜歡也期待他做出違背本心的改變。艾妲的談吐與禮節也獲得了他父母的認同,幾乎貼合了諾亞心中的理想對象——當然也許是熱戀中加深了這樣的肯定——以至於他們在畢業之前就搞出了小生命。
當然,那是合意的性愛,只是接下來的走向讓諾亞產生了動搖。即使對方是自己眼中的完美存在,那自己是否也能滿足對方的理想?
畢竟自己是在事業與家庭之間,優先選擇了事業的男人。考古隊的招募很難得,所以他去了、艾妲也接受了,甚至鼓勵著他不要放棄機會。他們過著聚少離多的日子,接下來的日子甚至可以把「無情」這個詞列在諾亞的中間名上。
不是說他不聯繫,但他是那樣四處奔波,沉浸在調查研究的喜悅之中,忽略了家庭需要的關愛。他們有吵架嗎?諾亞不是很記得了,他現在能回想起的都是艾妲這段日子以來的美好,有人說那是因為愛情會因為婚姻轉化為責任,是嗎?
情感的維持並沒有那麼簡單,特別是諾亞意識到他在那個年紀,其實並沒有心力投入在情感的維持上,而是通通投入在了考古事業上,讓他的那份心意淡得像是那些寫著橘子口味的風味水一樣淡而無味。
諾亞甚至能毫不猶豫的說,連自己兒子為什麼能這麼喜歡自己他都沒有任何頭緒——現在想來,應該是艾妲總是在孩子面前講自己的好話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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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婚是第一個契機,也許那個熟記法條的女性也沒想過離婚會降落在自己身上,又或許那個沒想過的人是他自己。只是當話說出口的時候,他腦海的是自己終於有機會能夠彌補這段關係。
諾亞沒有理由留下她,他甚至很驚訝能夠將對方的名字留在自己伴侶欄位上長達八年,還能有兩個孩子。但他必須要放手,如果自己沒有能力去愛護他,那他也不能死拽著不放手。
而他知道艾妲有追求她的人,他知道會有別的男人會珍惜她,那樣很好。於是他帶著兒子,相依踏上了下一個十年的旅途,起起伏伏的生活,轉眼來到了四十歲。
等到他的事業安靜下來後,伴隨著夢魘,諾亞無數次的希望能有人與自己共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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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湊,能陪陪我嗎?」
從他離婚、艾妲搬走之後,這棟房子長期以來就只有他和孩子才會進出,像這樣帶著人——噢,伴侶?——回來是非常難得的事情。他也曾想過,既然自己並不常回來,那麼把房子賣掉或許會更省事,即使最後他也沒辦法把家的回憶那樣便宜出售。
十年來每一次回來這棟房子,都只能一個人睡在主臥的床上,諾亞打著呵欠的同時,迫不及待的希望有人能和自己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。
他並非沒和湊同床共枕過,但這棟房子對他而言有著不同的意義,他斟酌著用詞,希望湊能滿足自己一起睡覺的願望,卻越說越像是害怕床下怪物的小孩。
你們才交往兩個月,諾亞,即使溫泉旅行讓你們拉近了不少距離,毫無底氣的他甚至在聽到答案之前就落荒而逃。
與其說是對湊的感情沒有信心,他更害怕的是自己的情感是否有辦法傳達出去。他失去了對自己行為的判斷,從德里克斯地離開以後就是如此,夢與現實界線模糊著,恐懼與不安放大了那些疑慮。
他曾經在某個夢裡被嘲笑著現實的這些溫暖,被大雪凍得發抖,醒來他甚至得再三確認通訊軟體上的名字,以及與湊聊天的記錄,才能放心的縮回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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湊在這裡。
他看著枕邊的人如此想著。
那就像是錨一樣,穩定了他的情緒。
晚安。
諾亞安穩的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