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非凡事件2】part 1

古董針線盒

　　那只是一個很小、很小的惡作劇。

　　雖然艾邦登十二區才是著名的藝廊街，但葛菈蒂斯一直不是很喜歡那裡與藝術氣息交織在一起喧鬧過度、醉生夢死的氣氛，因而當初在選擇「葛夫人（Mrs. G）古董店」的落腳位置時，她轉向鄰近的第三行政區。
　　
　　「這就是『我們』與藝術家之間的區別。」
　　
　　她讓那聲反射性的笑停止在衝出齒間前。
　　「珂賽特。」葛菈蒂斯向一旁正在擦拭展示架的小女僕揮揮手。「幫我去睡鼠點份大吉嶺和三明治過來，跟仙杜瑞拉說『一樣的』就好，剩下的錢你也自己去買份午餐吧，今天的工作應該會持續到落日。」
　　她邊說邊將錢遞給珂賽特，少女點點頭，轉向店面裡頭將手和臉洗乾淨，接著套上外出的斗篷推開店門，左右確認並無來車便小步跑到對街的午茶店裡。
　　葛菈蒂斯推開店面的帳冊、放下鋼筆，她跳下椅子並錘了錘僵硬的肩頸，接著在店裡轉了幾圈。看來她是真的老了，最近不管怎樣都會想起久遠時的記憶。老人深呼吸後又慢慢吐氣，她沒有重新回到座位上，反而走向放信件的整理盒，一一拆開裡頭的信封。
　　昂斯夫人對上次那對耳環的評價很高，也許下次能幫她找到成組的飾品；拉瓦爾家的小姑娘居然已經要結婚了，她記得有條鑲有小顆藍寶石的項鍊應該很適合當賀禮，最近得找時間整理、修改成年輕人喜歡的樣子；史都華先生要的這件櫥櫃她還是轉給別的店家去處理吧，她已經不適合幹這樣的苦力啦；喔，狄倫家的假日餐會倒是可以去去，上次的槌球賽還沒分出勝負。
　　即使她早已公告過退休的事宜，他們還是沒有忘記葛夫人和她，她的退休金有著落，都得感謝這些客人的厚愛。葛菈蒂斯笑了笑拿起整理箱底部最後一份寫著「繆思藝廊」大字的小冊子。
　　苔綠色的眼睛快速略過藝廊的介紹，陶器、雕像、畫作——
　　「啊。」她這次沒忍住出聲。
　　那是一幅肖像畫，並不列在茶會重點展品的範圍，只當是後續展出項目提前預告的一部分，雖然印在小冊子上的黑白照片不算清楚，但葛菈蒂斯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敘述上頭的景物：一個看似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坐在草地上，他開心地撫摸一旁的長耳朵獵犬，陽光透過樹梢間隙如點點星光灑落在他們身邊，遠方似乎還有幾個孩子與獵犬朝他們跑來，其中落在最後是唯一的女孩，她的帽子在奔跑的過程中飛得老遠。
　　整幅畫的風格與人物衣著大概接近兩百年前的流行，一旁的介紹上也寫著這場特展主要著重在十七世紀末時的私人收藏，而廣告上的這幅，描繪的是當時一名貴族年幼的孩子們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出遊的景象，受到資助的畫家則是一個出身與背景都不明的年輕人，只有名字出現在角落——「米蘭」。
　　「喔，我的天，西奧多⋯⋯」

　　「嘿，讓他們看看我們的本事，葛菈蒂斯。」
　　屬於青年的清朗聲音在她的腦中迴盪。
　　「我來畫，剩下的就交給你，小妹。」

　　那是他們年少輕狂的成果，
　　一個小小、小小的惡作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