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至天明

※Alien Stage /Ivan x Till

生命就像黑暗中一道無止盡的階梯,腳下的臺階隨著每一步的跨越逐漸崩毀消失,無法回頭,也看不到盡頭。他們被束縛在項圈中,被迫向前走,理所當然地認為表現優秀就能獲得一切,但幾乎沒有人知道,他們的優秀是和死亡劃上等號的。
每個人都是一樣的。即便賴於監護人的地位擁有特權,Ivan仍感覺沒什麼不同。「明天」抓住他的頸脖,「未來」扼住他的呼吸,每當早晨到來,他想著的是每一天都是向著終點更近的一步,而他沒有絲毫選擇的餘地。
即便早已做好準備,但任何事情只要牽扯上Till,他就會失去控制。

Ivan醒了過來。
他睜開雙眼,空茫的視線逐漸找回焦距,他仍然留有倒下時被雨水浸透的窒息感,並且無法動彈。
他像被隨意放置的玩偶或衣物般倒臥在冰冷光滑的桌面上,傷口未被包紮,疼痛麻痺著他的感官,但顯然他已經被帶離舞台。
他聽見旁邊傳來爭執。他的監護人不會親自來到這個地方,只會是代理人。關於是否該廢棄他身體的討論似乎已經僵持了一段時間,從談話的內容判斷,雖然失敗已成定局,但那位仍在思考該如何處置他。畢竟,儘管Ivan在台上的粗暴行為令他面上無光,但他已經在Ivan身上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與金錢。
他還在評估他的剩餘價值。
他想集中精神在對話中,卻逐漸渙散了意識。
失血和失溫令他閉上眼睛。

他睜開眼睛。光線和草屑落在眼皮上,他下意識撥掉落在臉上的塵土。
「你知道這樣只是純粹在惹他生氣吧?」
「大概吧。」Ivan聽見自己回答。
身體比意識更快做出動作,他眨了眨眼,看見Sua站在他身邊背著光線,低頭看著跌倒在草地上的自己。光線溫和地穿過枝葉,灑落在他的髮梢,Ivan低頭看見自己和Sua都穿著熟悉的花園制服,年齡也小了許多,至少是他們還待在花園的時候。
他握了握自己的手,回憶起這是某次Till甩了他一臉泥土,氣呼呼跑開的時候,就像每次衝突和口角過後那樣。
「那你幹嘛總是這樣?」
抬眸瞥了一眼少女,Ivan沒有馬上回應,他起身向四周張望,確認沒有第三個人存在後,重新坐回樹下。Sua還在盯著他瞧。
……上一刻他只覺得冷,下一秒他就回到了花園。這是死後世界,還是他的幻覺?時間很奇怪,地點很奇怪,對象很奇怪。至少他認識的Sua對他毫無興趣,更別提對這事情追根究柢,難道這是賽前因為他對Sua的惡劣話語導致的懲罰?
他唯一想知道的只有Till有沒有安全被帶離舞台,但就連這個願望都難以實現。

他直視著懸掛在天空的「太陽」,無論在現實還是幻覺中,那都不是真實的。他們只是被飼養在箱中的寵物。
「哪樣?」
「激怒Till,就好像你看他不順眼似的。」
在其他人眼中是這樣子的嗎?
他不確定這樣的對話是否有在現實中發生,他不記得了,和Till無關的事情,他總是記得很少。
但大概不是死後的世界?畢竟在經歷了這一切後,死後的Sua不可能會放過嘲笑他的機會……
不,他們可能都還沒死,在短暫的彌留期間他認知到,舞台上的擊殺或許不一定是終結,或許他,或他們,還有機會。
他又瞥了女孩一眼。但在此之前,他是不是真的需要回答那個問題?就好像那個人面獅身獸的故事。
「……因為我是一個貪心的人。」
他把手放在面前遮擋陽光。那雙黑色的眼睛目光空茫,沒有落在任何地方。他的光不在這裡。
「只有這麼做我才能擁有部分的他。」
他們打架、爭吵、衝突,但還是一直在一起。也僅僅是待在一起。
如果不那麼做,他就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了。
這是他唯一固執的,將他的存在緊緊抓住的方法。

比起用冷漠偽裝恐懼的Sua,他或許天生缺少一些正常人類的情感。他無法感同身受。
只有待在Till身邊時,他似乎才能透過他感受到自己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。
Till身上有一些他無法理解的堅韌,世界民不會明白人類對生存的渴望,所以他很小的時候就放棄反抗他的監護人,而在這樣的他眼中,從未放棄過反抗的Till是他無法理解的「未知」。
正因他無法理解Till,所以覺得那樣的「未知」異常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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