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千百】反覆變奏
【Before Reading】
把偷偷說裡聊到的梗抓出來寫完。
本來是大綱文被我改成短篇，因此劇情跳得飛快，只有少部分段落（因為我喜歡）有比較認真寫。
寫作的內容受到千百偷偷說很多討論的啟發，特此致謝（每天都在那噗裡獲得快樂）
千莫名其妙回到過去的故事（八年前），回到百跟萬都還沒有受傷的時間點，他跟百素不相識，百還是足球隊的隊長，從來沒來聽過他的演唱會。
短篇一發完。
01
千穿越了。
有點不巧，穿越到八年前，他還是個混蛋的時候。
更不巧的是，剛穿越過來，晚上就要表演。
千連怎麼跳他跟萬理的曲子都忘記了，歌詞也想不起來。他不可能忍受自己用這樣的狀態上臺，索性乾脆地拒絕了演出。
反正他現在是個混蛋，沒有責任感與罪惡感，大家都很習慣。搞出一堆爛攤子讓萬理收拾也不是第一次了，放演唱會的鴿子雖然有點過份，但萬理總是能妥善地幫他善後。
萬理氣得半死，「你到底要怎麼樣？」
「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要我怎樣。」千說：「萬，我解釋的話你會理解的吧？」
「……你最好有個好點的解釋。」萬理翻白眼。
「雖然看來不像，但我是二十六歲的折笠千斗，」千認真地說：「對我來說這都是快十年沒表演過的曲子了，我真的無法表演。」
萬理窒息片刻，一把將千從椅子上扯起來，往LIVE HOUSE的門外扯，「這是真的不能表演了。」
千鬆了口氣，「我就知道萬能……」理解。
「——得帶你去看精神科醫生才行。」
結果萬根本不能理解嘛！
02
他們的工作人員裡沒有百，萬理也不認識「百君」這個人。
千算了算時間，模糊地確認：這時候百還沒來看演唱會。
他跟百很少討論百成為Re:vale前的事情，或許這個主題，他跟百的姐姐琉璃討論得還更多。折笠千斗只知道百高中時是足球隊隊長，擁有後援會，剩下的訊息幾乎全是空白。
所以，要去哪裡找百呢？千思索片刻，決定去百的老家看看。
在百與家裡和好後，千去過很多次春原家。因此儘管四周的街景都有變化，他還是準確地找到春原家的位置。
站到巷口時，折笠千斗又難得地陷入了猶豫。
要按電鈴嗎？百還不認識我，找到百之後要跟他說什麼？
憑藉著一時衝動就跑來，卻弄不清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，千站在百家的巷口發呆，沒過多久，卻突然聽見百的聲音。
「——我出門了！」
百充滿元氣地說道。
腳步輕快的少年跑過折笠千斗身側，意識到路旁站著一個發呆的大帥哥時，還下意識地朝他微笑了一下。折笠千斗緩緩眨動眼睛，百跑過去的動作很快速，卻依然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了不可抹滅的殘影——十七歲的少年穿著一身足球運動服，手上抱著等等訓練會用的足球，他看起來比千記憶裡曬得更黑，健康、朝氣蓬勃、充滿不可逼視的生命力。
這個時候的百，看起來也很幸福。
此刻豔陽高照，還不認識什麼是「Re:vale」的春原百瀨跑過他的身測。千終於遲緩地意識到一件事情：除非這是夢境，否則神明讓他回到這個時間點，一定是有要他去做的事情。
——如果告訴百：你會受傷。
如果提醒工作人員：注意一下照明燈是否固定好了。
是不是萬就不會離開Re:vale，是不是百就不會因為受傷而放棄原本的夢想。
是不是萬跟百都可以得到另一種更加完滿的幸福？
『萬，你不再唱歌了嗎？』
『百，要當上偶像，變得幸福哦。』
折笠千斗茫然地思索著：那麼，我呢？
03
折笠千斗從來不是個善於思考的人。
想不出來的問題就不想，解決不了的問題就逃避，走一步算一步，終歸萬理受傷的時間點還比較遙遠，當務之急，應當是先解決百這邊的問題。
千知道百是在高中時期受的傷，但卻不能確定受傷的具體時間，只好偷偷地跟著百找到了百練習的球場，接著就開始天天報到，去觀察百踢球的情況。多虧百對足球始終如一的熱愛，千對足球的規則也不算是一竅不通，就算練習相對枯燥，看著百踢球竟然也能在腦海裡浮現嶄新的旋律。
在日光下，對著球門高呼的百、傳球給隊員的百、射門時與隊友擁抱的百——折笠千斗微微瞇起眼睛，總覺得有點不爽。
跟小屁孩吃醋是沒有意義的，為了十七歲還不認識他的百瀨弟弟吃醋更加沒有意義。折笠千斗坐在看臺上一動不動，只是表情難看得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萬。
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克制，什麼都沒做，卻忘了自己那張臉在沒有百的時候能幫他惹出多少麻煩。球隊的成員們很快地就注意到球場邊出現了這樣一位大帥哥，迅速地排除了嫌疑人選後，將苗頭鎖定到擁有後援會的春原百瀨身上。
「不愧是隊長，男女通殺。」隊員們在一旁起哄，百的臉微微有點紅，卻還是拿出隊長的威嚴，「少胡說八道，等等多跑三圈！」
百的聲音總是很大，訓練隊員時尤甚，連看臺都能聽見他處罰隊員的聲音。千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角，與下意識看過來的百對上視線。
這大概是他們在這個時間點第一次彼此對視。百微微一愣，他明顯還是被千的外貌驚艷到了，但或許是因為缺少舞台加成的魅力、也或者是因為這時候的百一心都在足球上，眼底的驚艷也只有一瞬，百很快調整好了心情，朝著他走了過來。
04
百是來跟他道歉的。
「練球時沒什麼消遣，他們看到有人來看球就會興奮，沒有惡意。」百說，「請你不要介意。」
就算是十七歲的百，在人情世故上也如此周道妥貼。千覺得有點有趣，又有種「啊我不瞭解的百增加了」的滿足感，於是保持著溫柔的笑容，說：「沒關係。」
百微微一怔，接著又很快回過神來，「今天只是常規練習，沒什麼好看的，如果你願意來看比賽的話，下週日有我們的練習賽。」百說了一個千沒聽過的學校名字，大概是練習賽的對手。
千搖搖頭，漫不經心地道：「是比賽還是練習都無所謂，沒關係。」
百的臉上露出了「真是個怪人」的表情，「可是，天氣這麼熱……」
「你想趕我走嗎？」千有些委屈問他。
百絕不可能抵抗他這種表情，十七歲的足球隊長結巴了，「沒、沒有。」
當然不是沒有，這樣的帥哥坐在場邊，隊員訓練都無法專心。
「你別趕我走。」千想了半天說：「我是你的球迷。」
他長得太過帥氣，還用這種犯規的表情說出這種話，百感覺腦海裡一陣嗡嗡的，隔了半天才小聲擠出一句，「……我覺得我現在的技術，還不值得有球迷。」
千從善如流，「那我是你未來的球迷。」
百不知道怎麼回答，還好千也沒等他回答的打算，自然地指了指球場，「你的隊員在找你了。」
「喔、喔喔好的，那我先走了。」
「嗯。」
千沒跟他說再見，但是隔天，千還是出現在同樣的位置。
百平生第一次有這種落荒而逃的感覺。當他與看臺的千對上視線，不自覺地就扯了扯球衣的領口，讓些微的涼風灌進球衣內。大概是今天也太熱，他的臉頰又有點紅。
真的是個怪人。
好帥的怪人。
04
千每次都去看百練習，導致萬理甚至得去球場抓人。看臺上的帥哥數量變為兩倍，隊員鼓譟得更加厲害了。也是跟萬理說過話後，百才知道他們原來是一個有名的地下偶像團體。
難怪兩個人都長得這麼帥。
百的姊姊琉璃也有追偶像的習慣，雖然百沒有特別留意過姊姊喜歡的偶像，不過也聽姊姊提過偶像的生活有多麼高壓跟辛苦，很難想像每天無所事事跑來看他踢球的千會從事這麼辛苦的職業。
「這樣子，」百猶豫了一下，「不會耽誤千大哥跟萬大哥的練習時間嗎？」
同樣是追逐夢想的人，百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，付出努力的汗水有多麼重要。
「說實話，我都開始擔心一個月後的演唱會開天窗了。」萬理半開玩笑地道。
「萬，」千有點不滿地抗議，「我明明有好好練習。」
對於現在的千而言，早期Re:vale的作品還是太稚嫩了，他掌握樂曲跟舞蹈的速度也比18歲的自己要快上太多，不需要那麼長的練習時間也能拿出挑不出缺點的舞台。萬理當然是最清楚這點的人。
只是難得看千這樣去接近一個人，對方甚至是個看起來與他們完全扯不上關係的高中足球隊長，忍不住想捉弄一下。
「那、那那那怎麼辦——」百完全沒把千的抗議聽進耳朵裡，緊張到結巴。
萬理笑了笑，「那只好請百君也來聽我們的演唱會了。」
「咦！」
「下個月晚上，有空的話，希望百君能來看看這傢伙表演。」萬理掏出一張票遞給百，百有點猶豫接不接，萬理又說：「不必客氣，這是公關票——反正這傢伙的人緣太差，公關票從沒送出去過。」
「萬！」千又抗議。
這時候，Re:vale已經成為地下偶像兩年了，累積了相當的人氣，即便是在LIVE HOUSE舉行的小型演唱會，門票也印刷得相當精美，百端詳上面印製的「Re:vale」字樣，沒來由地覺得有些熟悉。
他最終還是接下了那張票。
「如果萬大哥跟千大哥不嫌棄的話，演唱會前後，有什麼需要的地方，請務必讓我幫忙。」
06
這次百來看他們表演的時間提前了太多，但千還是決定把〈未完成的我們〉完成。
距離演唱會只剩一個月的時間，萬有點憂慮歌曲的製作時程問題，畢竟千一首歌做到最後全部推翻也是常有的事。
「確定來得及嗎？」萬有些遲疑地問：「而且，這首歌千不是寫了很久嗎？現在就想完成了？」
「嗯。」千抱著吉他，頭也不抬地在樂譜上寫下音符，「萬還沒有聽過吧？也想給你聽聽看。」
「難道是因為談戀愛了所以靈感泉湧？」萬半開玩笑地說：「就算是這樣，我對音樂可是很嚴格的喔，草率地寫下想討好喜歡的人的曲子，我可不會接受。」
「萬在說什麼啊？」千微微皺眉，然後又笑了，「萬一定會大吃一驚的。」
——想在第一首歌，就俘虜百的心。
想讓他第一次聽到我的音樂就被吸引、想讓他對舞臺上的我沉迷。我一定要是他心裡的超級巨星。
『畢竟，這首曲子就像是為了百而做的喔。』
『我去聽演唱會的時候，這首曲子早就完成了，不是嗎？』
『對……不，我不是這個意思。』
即便是在你還沒有受傷的時候、即便是在我們還不相識的時候，冥冥之中我就已經知道了。
我要用音樂去拯救一個人，也會被那個人所拯救。
無論在哪個世界裡，我都想讓你感受到幸福。
07
千花了三天的時間，幾乎不眠不休地把〈未完成的我們〉重新寫出來。
逐漸習慣這個時空的生活，使得他的神經又開始變得遲鈍又放鬆。就算大腦裡曾經有過一秒鐘閃過「如果百在這段時間發生意外的話……」，可是創作音樂的高熱狀態徹底佔據了他所有的思緒，百受傷的負面可能性也被他下意識排斥——只是幾天的時間，應該、沒有關係的吧……
「千，我有事要跟你說。」
在比賽中與旁人相撞，因為移動中的速度無法抵銷而狼狽地滑鏟在地，這樣造成的傷會有多痛呢？百從來沒有跟千形容過，千也想像不出來。
因為作曲太過疲累而睡了一天一夜的千錯過了百跟他提過的比賽，醒來之後茫然地眨著眼睛，聽著萬對他說：「百君來不了演唱會了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那張總是微笑著的臉孔，能馬上意識到自己受傷嗎？他會不會還本能地安慰自己的隊員，試圖從地上爬起來，卻在感覺到骨頭與肌肉撕裂的疼痛時，終於意識到——
「他在比賽中受了很嚴重的傷，詳情我也不太清楚。」萬惋惜地搖了搖頭，「聽說以後再也不能踢球了。」
08
在病房的門口，都能聽見足球隊隊員喧鬧的聲音。
「隊長，你腳還好吧？哇，這石膏好酷！」
「別在我石膏上畫畫啦，你們這些傢伙，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們——」
「百君真堅強。」萬理說，千沒有回答。
他們推門進去的時候，球隊的成員們正打算要離開，百故做兇狠地催他們回去訓練，但誰都看出他沒有真的生氣，於是嘻嘻哈哈地離開，經過千跟萬理身旁時還笑著朝他們點點頭。
「萬大哥、千大哥！」百看起來很高興，「準備演唱會應該很忙吧，謝謝你們來看我。」
「百君，情況還好吧？復原的怎麼樣？」
「很不錯喔。雖然醫生說……半年之內都不能跑步，」百微微一頓，又故做自然地轉過話題，「不過看演唱會還是可以的，你們下次的演唱會一定要讓我去幫忙。」
「你先好好休養吧，下次演唱會的日子還沒訂呢。」萬理失笑。
百的神情一如往常，卻還是能從他眼下的烏青感受到漫長的失眠與疲憊，萬理體貼地沒有戳破，隨便找了個機會就告辭。
他準備搭電梯下樓時偶然一回頭，卻發現一直沒說話的千不見了。
09
千重新回到百的病房門口。
天色漸漸地變晚，日落來臨。在經歷了好幾波的客人後，百的病房終於安靜下來。不知道是不是護士剛剛來查過房，房門沒關，因此千能從那一道縫隙之中，看見百疲倦又沮喪地垂著頭坐在病床上。
昏暗的光線將他的短髮邊緣打得毛茸茸的。就算是十七歲的春原百瀨，他每一個逞強的笑，千依然很熟悉。
在百因為五週年的壓力而失去歌聲的時候，他一直都是這麼微笑著的。
千無法再忍耐，抬手推開那道門，又走了進去。
10
百看到他進來，第一反應不是詫異他怎麼去而復返，而是對他露出充滿一個本能地、卻明顯能看出疲憊意味的笑容。
千什麼也沒說，走到他的病床旁坐下。
百遲疑一下，說天色有點晚了，「千大哥不回去休息嗎？」
「不回去。」
「但我有點想休息了。」
「我有話跟你說。」千說。
「可是……我累了。」百說，他不想對千發脾氣，卻也沒有辦法擠出更多力氣來面對旁人，可是就算他這麼說了，折笠千斗依然坐在他病床旁的椅子上，一動也不動。
病房裡很安靜，落日的光隔著白色的窗簾落入室內，空氣裡有著微小的塵埃。春原百瀨聽見折笠千斗小聲地說：「對不起，百。」
「我又搞砸了。」
千低下頭，百看不見他的表情，卻能看到水滴從空氣中墜落，一滴一滴地落在千的褲面上。
「我沒能夠阻止這件事情……明明已經下定決心，我怎麼樣都沒關係，如果能讓你幸福就好……」
千用壓抑痛苦的聲音說道：「對不起，這是我的錯……」
「千大哥……你在哭嗎？」
面對千突如其來的道歉，春原百瀨眨了眨眼睛，他安靜了片刻，才小聲地問：「為什麼千大哥要道歉呢？」
千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。又過一會兒，百臉上的笑容轉為諷刺，輕飄飄地問他：「……千大哥也知道，我再也踢不了球，要變成一個廢物了嗎？」
「百永遠不會變成廢物的。」千搖頭。
對此刻的春原百瀨而言，這只是一句空泛的話，毫無安慰的效力。
明明也感覺很痛苦，但看到旁人為自己而哭的時候，卻又覺得疏離又寂寞，心裡的悲傷與痛苦好像麻木了，一部分在嘲笑著：這傢伙搞什麼啊？明明長得這麼冷淡帥氣卻又哭得這麼傷心，是在開我玩笑嗎？
但另一個部分的自己卻又發出了被理解的聲音：對啊，真的很痛苦、真的一直、一直在追逐著夢想，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，為什麼會在中途就被剝奪了這一切呢？這到底是誰的錯誤，我以後又該怎麼繼續呢——
「千大哥又知道什麼？」百低聲說。無論他如何努力地克制，仍然有稚嫩的尖銳從話語間冒出來，「千大哥根本什麼也不懂。」
無論再怎麼痛苦，百也知道遷怒千是沒有道理的，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。
他以為像千這樣的人會因此對他失望，轉頭離開，就如同百一開始要求的一樣。
可是千還是沒有走。
「我就是知道。」
「……為什麼？」
「沒有為什麼。」
千此刻的眼神，百已經很熟悉了。從他們認識以來，千一直是用這樣溫柔的眼神注視著他。就算因為他受傷而哭泣，就算被他用語言刺激，千眼眸深處的東西也沒有改變。
在足球場上，隊長必須是全隊最敏銳的那個人，場控全場，規劃戰局，隊長不能憤怒、不能失去控制，他要掌握每個球員的個性，將之放在適合的位置，瞭解如何鼓勵自己的隊員、用最快的速度注意到隊員的異常。
第一眼見到千的時候，百就覺得，這個人注視著自己的神情，不像是與自己第一次見面。
曾經在腦海盤旋卻又沉寂的問題，在此刻重新浮現在腦海。百緩慢地眨了眨眼睛，「千大哥為什麼……會突然來看我踢球呢？」
「我說過的吧，我是百的球迷。」千回答他，「這不是謊話喔。」
11
窗外的天空染上了夕陽的橘，日落的餘暉透過玻璃，落在病房的白牆上，勾勒出朦朧的影子。
「我跟百……說個故事吧？」
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，只是安靜地回望著他。
心裡有許許多多、複雜的念頭，難以用語言表達。折笠千斗對他勾起一個有點難看的笑容，低聲說：「有個差勁的傢伙，總是害身邊的人變得不幸。」
——明明為了別人好，不該去靠近旁人，但是他又很怕寂寞，沒辦法一個人活下去。
然而，這個差勁的傢伙運氣竟然很好，在他的伙伴因為他而受傷失蹤，他寂寞到感覺要死掉的時候，有位天使從天上掉下來了。
天使墜落的過程中翅膀斷裂，非常痛苦，但卻還是一直陪在那傢伙身邊、鼓勵他、支持他，告訴他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大帥哥。
因為天使的存在，那傢伙才終於體會到，什麼是愛。
他也開始竭盡所能地想對別人好，想變成一個更好的人。
「然後有一天，可能是神明想獎賞他這些年來努力作個好人，他竟然回到了以前。」千自嘲地笑了一聲，「回到天使翅膀還沒斷掉的時候。」
「如果是百的話，為了報答天使對自己的救贖之情，你會怎麼做？」
這個故事太奇怪，百猶豫了一下，「我……」
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，千就說出了他的答案，「你會不顧一切地阻止害天使翅膀斷掉的那件事情發生。你不會讓天使再次受傷，不會讓他痛苦……」
「可是，」折笠千斗注視著春原百瀨，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浮現了自嘲的水光，他苦笑了一下，「我畢竟是個差勁的傢伙。」
——每天都去球場，只是因為想看看百而已。
明明有那麼多機會，但我一次也沒跟他說過「踢球時不要總是只注意著別人的情況」、「你是運動員，要保護自己不受傷才是第一位的」。
我沒辦法打從心底支持百原本的夢想，如果百的夢想與我無關，我就會覺得寂寞得像是要死掉了。
就算不敢去想「如果阻止失敗的話，百就會變成Re:vale了」，可是，聽萬說百受傷的時候，那一瞬間感受到的情緒竟然不是擔心或是憂慮，而是鬆了一口氣，然後才開始想：百一定覺得很痛、很傷心。
我應該要讓他幸福，而不是因為我自己的自私，而讓他變得痛苦。
「所以……我很抱歉。」
12
千沒頭沒尾地說完自己心裡的話。他等待百的反應，就如同等待命運的審判，卻沒想到春原百瀨做了一個暫停一下的動作。
「等等，千大哥這個故事，太奇幻了，我有點難產生代入感，你讓我釐清一下。」
可能是因為千的話語太過莫名其妙，百竟然有一瞬間忘記了自己不能踢球的事情，順著千的話語認真思索起來。
「我是那個天使嗎？」百好奇地問，問完還自己吐嘈：「……這樣問聽起來好自戀啊。」
千眨了眨眼睛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。百露出了有點衝擊的表情，就像是想不出自己與天使這個詞彙之間為什麼可以扯上關連。
「百不會覺得……我在說謊嗎？」千笑了一下，「萬之前聽我說我來自八年後，緊張地幫我掛了精神科。」
「唔，是沒辦法完全相信。」春原百瀨深思片刻，誠實地回答，「可是千大哥沒有騙我的理由吧？」
「我絕不會欺騙百。」折笠千斗說：「倒不如說，我才是那個被騙得團團轉的人。」
「……」百沒聽懂。
「我大概……明白情況了，」春原百瀨想了想，又有些彆扭地問：「所以千大哥不是這個時期的人，是未來的我……很重要的人，回到這個時間點之後，就一直想避免我受傷嗎？」
「雖然是這麼說，我也沒做出什麼具體的努力，真的很抱歉。」千說。
「能征服這樣的大帥哥，未來的我真的很厲害耶……」百喃喃。千沒有聽清，「百？」
百用力搖頭，「沒事沒事沒事我什麼都沒說——」
不論是未來，或者是現在，百心裡到底在想什麼，對千而言都是一個哲學命題。眼前的談話已經完全超出千的掌控能力，他只好保持沉默。又過片刻，百才說：「千大哥覺得回到過去是獎勵，但如果是我的話，我才不會這麼想。」
「我會覺得老天爺是不是在耍我，為什麼要給我這麼艱難的選擇。」他很輕地笑了一聲，「這不是就在考驗人性嗎？太糟糕了。」
「是因為千大哥很溫柔，才會覺得這是獎賞。」
「……」
從很久以前，千就知道百跟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。
因為百的靈魂如此純淨又美麗，所以才能始終注視著他，始終用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概念來理解他。儘管他從來不是百想像的那樣。
千感覺喉嚨乾澀，有些話想說，卻又說不出口。十七歲的百還沒有習慣千的拙於表達，因為千一直不說話而感到有些尷尬，連耳尖都紅了，又說：「也或者，千大哥的任務根本就不是避免天使翅膀斷掉，而是、而是……」
「而是什麼？」千啞著聲音問他。
「而是為了讓千大哥成為我的天使——或許是這樣也說不一定喔？」
明明一開始只是沒話找話說，但在聽到千的聲音的那一刻，百又覺得，此刻自己想到的念頭，一定就是正確解答。
他抬起頭，對著折笠千斗露出笑容，「畢竟，雖然千大哥的故事說得很爛，但我還是被安慰到了啊。」
13
沒有什麼，比「未來你會帶給我幸福」，更讓人感到憧憬、期待，與救贖。
14
千微愣，注視著百，過了片刻，也淡淡地笑了起來。
那個笑容如此溫柔，又如此美麗，讓百忍不住鼻尖發酸，在他意識到之前，眼淚就已經滑出眼眶。
就算這個擁抱提前了很多很多年，千也緊緊地摟住了懷裡的少年，如同擁抱一生的珍寶。心疼地感受他細微的顫抖，聽著他從壓抑啜泣逐漸變為撕心裂肺地、委屈不堪地大哭。
「我真的——好不甘心——」
「為什麼——」
我知道，我都知道，你一直一直很努力。
你努力了好久好久，就算夢想破滅了也沒有放棄，所以我才能與你相遇。
你會幸福的。你一定會幸福的，在這裡的我就是證明。
等你收拾好心情，就來聽我的演唱會吧，我會帶給你新的夢想。
『然後，要當上偶像，變得幸福哦。』
15
「達令，起床了——」
千張開眼睛的時候，就看到百坐在床邊，對著自己微笑。百對著他伸出手，理了理他睡得有些凌亂的長髮。
「啊啊，是百啊，我還以為是天使。」
「達令又來這招？今天早上起床心情這麼好？」百笑道，「做了好夢嗎？」
「算是吧。」
「是怎麼樣的夢？小百有出現嗎？」百好奇地問。
「有喔。」
夢見你哭了，夢見你對我微笑，夢見你跟我說：千大哥說未來有好多好多歌是為我寫的？咦，我現在就想聽……
〈反覆變奏〉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