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. 歸去的地方 part1

狼皮背包

  銀冷杉村並沒有墓地。
  前頭的雪白尾巴輕輕搖晃,風先生正與村醫托爾卡爾一起仔細尋找骷髏士兵留下的痕跡,他們不時用法杖往樹和石頭上輕敲,或是停下來吟唱幾句簡短咒語,而跟在隊伍之後的她思緒早已跟著逐漸暖和起來的微風吹向天邊。
  第一批留在此地的祖先,說難聽點是從戰場下狼狽撤退的殘兵敗將,因心中一絲違背佛地杜多精神的苟且,才腆著臉在這個荒林中心建起小小的臨時營地。
  蘇爾維琪無法想像當時的家族初代,人稱「快腿」古德倫的那名女副將,是怎麼在兵荒馬亂中接下突發死亡長官的爛攤子(據村中的野史描述,那位主將正想高喊戰呼,就被對面賞了一嘴魔法,連同身下的馬匹侍衛一起爆裂成碎肉渣),又是怎麼撐過那段身心煎熬、前路黑暗的壓力期。
  各方面來說,死屍從都是個很麻煩的東西,如果不好好處理,輕則引來森林中的食腐動物入侵,重則導致瘟疫九死一廢。彼時生存情況惡劣,且眼下成員傷的傷、殘的殘,先祖們只能狠下心來,僅保留親朋身上的刀劍、衣物⋯⋯等能重複使用的東西作為紀念,剩下的部分,則由幾位還能長途跋涉的人員一起運到離村要走兩天兩夜的湖邊。屍體將放在使用現場材料搭建的舢船上,經過輪流禱告,附上簡陋花束、幾把枯枝的道別後推進湖中,觀禮的眾人會安靜地等待死者與岸邊的距離夠遠,再用一發點了火的箭矢將整艘小船都引燃,直到剩餘部分完全沉入水中,才起身返村。
  芙蕾雅嬸嬸的鄉野故事裡,死者身體中「輕」的部分會隨火精靈的歌聲上天;「重」的則會落進冰瘋神的腹中,作為保佑子孫與村莊的賄賂品。蘇爾維琪第一次參加時,就是看著父親一箭將母親的小船送走;幾年後換成她在淚眼模糊間發射星火,為前村長指引神靈的方位。
  對於那晚見到的骷髏兵,她當時在樹上第一時間想到的,是「冰瘋神這樣會不會吃不飽?」如此不合時宜的問題。
  「啊,出去了。」一陣沙沙聲後極地狐從灌木叢中探出頭,後頭跟著的公赤鹿則拿出望遠鏡往遠處的樹林觀察,風用手杖敲了敲地,骷髏的破碎足跡在軟泥地裡隱隱發光,他退出灌木叢到較為寬闊的空地接著閉上眼睛,空氣以他為中心旋轉,當極地狐的腳爪微微離地,一隻幻影的烏鴉盤旋升空,「往東……過橋後沿著冬林河——」他睜開眼甩甩頭,緩緩降落。「——如果途中沒有意外,方向看來如它們的武器一樣,是從咆嘯谷那邊來的。」
  「回去通知大家吧,蘇爾維琪——」公赤鹿收好自己的道具說,他轉頭才發現後面空無一人,正想上前一旁的風伸手將他攔下,在隱蔽咒語擴張的同時對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梢。
  少女不知何時爬上去的,她眼神專注地盯著對面的枝頭,詭異的安靜在幾秒鐘後被山雀的鳴叫聲打破,小小的鳥兒騰空飛起不出幾米遠就被追上的銳利冰錐擊落在地。
  一陣尖厲如惡鬼的咆嘯透過魔法放大響徹整片樹林,托爾卡爾並沒有實際聽見或看到樹林間有任何異樣,但他明確感覺到少女的威嚇成功讓什麼東西——或什麼人——悄悄退遠了點。
  「召開議會吧。」蘇爾維琪從樹上慢慢滑下來,她拍拍身上的塵土說,「這樣被盯著還真讓人不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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