▋｜第三天｜ ▋

　小高凪抱著抽血用具發呆，水桶裡的水早已滿溢而出，她放任著多餘的水外流，畢竟這時候也不會有人出現譴責她過度浪費。

　她在學校內遊蕩許久，體育館或許是最多人的，畢竟那裡的水源充足，有利於這次的任務。至於其他的美術室與家政室，也早被幾名學生佔據。她最後落腳在一間似乎被人遺忘的轉角廁所，連塑膠製的水桶都有些裂痕，只能靠源源不絕的水流才能勉強使水面與桶緣保持一致。

　其實她大可以抱著道具回去陶藝部找浅香幫助，但，那個人做得到嗎？

　不知道是哪班的學生被分配到這打掃，水槽裡都是青苔與黴垢，濕氣與灰塵混合在一起，黏在洗水台與鏡面上，她知道繼續等待的話是毫無結果，然而這樣的寧靜有些令人眷戀，似乎連那透明的手都被隔絕在外。

　如果這時候下雨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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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凪，」小高金四郎停下手邊的工作，抬頭看向窗外。「妳有聞到嗎？」


　他們父女鮮少在工作時對話，甚至連在家裡也很少有其他關於陶塑以外的交流，她曾經在雜誌上看過一篇關於父親的專刊，他自述：「或許，連我的血液都化為黏土了。」


　「那是Petrichor*哦。」突然的英文環節讓女孩也忍不住停下動作，她對著父親露出困惑的表情，後者忍俊不禁：「我是指下雨的味道，是岩石血液的氣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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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寂靜之中，所有聲音都會被放大。

　室內拖在走廊地板上磨擦，與流水聲，迴盪在空曠的大樓內，一步、一步、一步，小高凪貼著牆邊，屏住呼吸。

　噠、噠、噠。








　噠。







　少女來不及尖叫，左臉就先挨了一拳，緊接而來的是窒息感，脖頸被緊緊的勒住，這樣的身高與氣力讓她一度以為襲擊者是名男性，然而低頭一看，卻是一雙女式皮鞋。

　「等一、下……」缺氧的副作用緊接而來，餘光的黑影逐漸擴散，突然她又重獲呼吸的自由，可惜依然無法使力，她被迫像隻玩偶被拖入最後一間廁所。

　「等等，我不想要，呃！」 被扯住頭髮一頭撞在牆上時她還在想，這人許是活在過去式，這不是昨天的指令嗎？而恍惚間她又瞥見角落裡依然盛著水的桶子，絕望感攀升至背脊，她忍不住哭泣。 「我不、我不想死，對不起，請不要……」

　「我，」兇手在片刻的沉默後終於開口，聲音比預想中低沉卻又不似男性，她始終站在少女身後，居高臨下的視角，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。
「我也不想死。」

　小高凪閉上眼睛，不再聽少女的求情，而哭喊很快就沉在水底，化為浮起的泡沫。在瀕死的掙扎之中，小高凪抓住了她的手腕，確認上頭的數字。



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「拾柒」






　恰好是一個，能讓人放下罪惡感的數字。

　少女的反抗逐漸變得虛弱，最後她的雙手也只能無力的垂在兩側，在水底屏氣五分鐘，對於一個毫無訓練的普通人，結局無疑只有死亡。

　小高沒有特意計時，她只是等待著，等待早已熟悉的刺痛感提醒她任務達成，不過三天他們就已經被訓練成巴甫洛夫的狗，疼痛將永遠與生還聯繫，狗的職責是聽令，而學生的職責是滿分。

　她把手鬆開，少女依然維持同樣的姿勢，臉部朝下浸泡在水裡。小高看向因髒汙而模糊不清的鏡子，伸手調整了歪斜的衣領。

　死亡會造就新生的，她拾起地上的抽血器具，朝門口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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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Petrichor ：術語，專指下雨的氣味，希臘字「petra」及「ichor」組成，其中 petra 為岩石、石頭， ichor 為希臘神話中神的血液。

2023.03.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