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毛地毯背包
黑色的雪橇飛過小土坡後隨著一聲悶響落地,前頭的公赤鹿絲毫沒有被影響,依然用挺拔的鹿角切開前頭的北風,維持十分令人心驚膽跳的速度在森林中狂奔。
他不能確認別人的想法,但與貨物一起坐在雪橇上的極地狐至少知道:自己已經快被嚇死了。
在二十八年的人生中,風從沒像現在這樣讓自己處於完全的獸化狀態過,這彆扭的樣子使得他表現出初期的魔力暈症狀,但要是不把自己縮小再縮小,小到足夠縮在木箱與麻袋間的空隙,他應該會在下一個轉彎——黑色的雪橇這時因為慣性向左甩了一下又滑行回路中央——往外飛出去,他抱緊自己的尾巴,難得虔誠對遠方的雙日神祈禱起來。
接近傍晚時分公赤鹿的速度終於逐漸停下,直至停在一個山洞前,根據洞口的木製柵欄和有些年頭但仍耐用的油布布簾,這裡顯然常被當地人當成旅程的中繼站使用。卡托卡爾醫生變回成雙腳站立的模樣,他上前查看了山洞,見裡頭與他昨日離開時並無不同,即轉身準備將雪橇拖進去。
「你還好吧?」看著極地狐似乎很努力想爬出雪橇,他直接拎起還是狐狸狀態的青年,只見對方朝地揮了揮前腳爪。
「⋯⋯想吐。」聲音是從齒縫擠出來的,然後是幾聲無意識的嗚聲。
「整理好再進來。」他隨手將對方放在洞穴外的草地上,快速整理起今晚休息的營地。直到他成功升起火,架上小煮鍋,才見青年遙遙晃晃扶著岩壁走了進來,最後坐在一個只能些微照到火光的地方。
「你可以再靠近一點。」
「不行⋯⋯火⋯⋯我沒辦法⋯⋯」
「真是嬌氣!」即使從朋友的信件裡大致了解過這個學生的個性和生活習慣,但對方孱弱的程度真是令卡托卡爾大開眼界——他甚至直接喊了出來。見對方臉色難看地想尋找自己的背包,中年醫生覺得麻煩仍暗罵了聲後起身幫他。
為了可以走進這個天花板不算高的山洞,卡托卡爾退去大部分的動物外觀,風瞥見他的人類長相與導師同樣是剛硬而粗獷的類型,在頭腦仍昏沉的情況下直覺性地認為他們是朋友真的非常合理。
「你在找這個吧?」卡托卡爾說並遞給他一個墨綠色的玻璃瓶和皮水袋,風點點頭,到出兩顆藥,又配了水呑下,「你準備的東西還真齊全,刀傷、胃藥、牙粉、乳霜⋯⋯還有那兩箱——」他對放在角落,印有雪法利爾藥材的商標印的木箱點頭,「葛雷夫要你帶的?雖然是有用,但這些很貴吧?」
「⋯⋯還好。」等身體終於從回復正常,風才晃了晃耳朵,他接過對方遞來的簡易雜煮湯說,「葉子——我的戀人——是雪法利爾的家族成員,他們家人很大方地給了一些折扣。」這樣說其實輕描淡寫了些,腦中不自覺浮現女性聽聞他要出遠門,隔天就拉著他進自家的藥材行,幾乎想將架上的所有商品掃進袋裡的樣子。
「⋯⋯這樣啊。」卡托卡爾輕輕皺眉,風聽出他語氣裡的嫌棄,自己似乎又被對方貼上了什麼不太好的標籤,「你也搭他們商隊的車過來?」
「不,時間對不上,所以選了昂斯家的車。」
「喔,那群視黃金如靈魂的胖松鼠,總是睜著那雙紫眼高高在上。」卡托卡爾發出一聲嗤笑,「跟他們一起旅行應該不好受吧?」
「還可以,跟我同車的英格萊姆先生人不錯,幫了我很多。」
「英格萊姆?飛鳥鎮的風暴海燕,灰藍色眼睛、黑髮,很高的那個?」
「是,您認識?」
「見過幾次,他是個好孩子,比他母親穩重,比他父親果敢。」卡托卡爾搔了搔下巴的鬍鬚,「不過我記得他通常都跟杜.普雷家的海獸們出海⋯⋯這次居然走內陸?」
「聊天時他提到好像是想幫商隊其中一位負責人的忙,但我沒有詳細問。」
「⋯⋯啊,又一個為追女孩,神智不清的年輕人,這部分倒是跟他父親一樣。」公赤鹿終於從讚賞的語氣轉成稍早時對他一般的嫌棄模樣。
風沒有接上公赤鹿的八卦討論,只是默默地將手上的食物吃完,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後就早早睡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