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白沙飄揚〉
他看著魚池裡那些貪食愚蠢又頭殼堅硬的生物,在那漫無目的打圈、張口又閉口,隨手撒下一些粒子給牠們空咬著的嘴裡有點東西能咀嚼。
第三十天。
他一個人被留在這裡的時間。
昨晚他和狐蒙通了視訊,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傢伙舔拭手指、撩起上衣,以及撫弄自己下體的模樣。他這輩子沒這麼恨過那個傢伙。
他知道那傢伙肯定懷著一肚子壞水,端著什麼打算才故意要跟他視訊,要把他搞成這樣慾火焚身、又無處發洩。那傢伙明明知道即使自己不介意他去找人解決、他也不可能有心思去找除了狐蒙以外的人。
他就是想觸碰他想得快要暴斃。
棕色蓬鬆捲髮上頭,徘徊著一尾浮空的魟魚,焦慮似地打轉、時快時慢,如果牠能接觸到物體,可能會去反覆撞牆試圖緩解情緒吧。
「我的電腦呢?」
他對著復育中心的博士問。他被放生在一座戰後復育生物的研究中心內,他的伙伴們和這位復育中心的負責人談好了條件,他們將以私人形式為博士提供他們國家所擁有的生物知識、博士則必須為他提供藏身之處。
博士看也沒看他一眼,逕自繼續注視著養育池內的生物,紀錄資訊,飛快的筆沒打算緩下來。
「誰知道。你該問的不是我吧?」
她的回應讓他一陣無語,滿腔都是對原先生活的地方的怨氣。他知道電腦是把他獨自安置在這的伙伴藏起來的,但害得他們必須這樣隱姓埋名躲藏起來的主因、完全就是通緝他們的那個國家的責任。
一把將掌心裡所有的魚飼料灑進池子裡,不管博士原本要求他做的生物觀察報告,他躲回自己暫居的小房間、把這片地區的地圖調閱出來。
他把自己伙伴們的名字標註在他們所待的組織——他猜的。因為他們的那位主事人,認為讓他知道大家各自去了哪的話,他會壞事,所以並沒有告訴他。
但這種簡單的事情,只要稍微動一下腦就知道了不是嗎?不知道那人到底在想什麼。
他用紅色在IRID寫下狐蒙的本名簡寫,並且在某個奇怪的宗教團體圖示上打圈——那裡沒有他任何一位同夥,是個很適合避開所有人注意混入的地方。
儘管那個地方極其排斥哨兵嚮導,但嚮導並不像哨兵那樣感官敏銳,很輕易就能在普通人的面前完美隱藏身分。
把手機投影畫面關閉,從通訊錄裡找出個名字,他知道對方完全不想在這種時候接到他的來電,但、他不在乎。
「幫我弄個證件。」才接通,對方一句話也沒說,還來不及打斷、他繼續說:「未婚的高知識份子,最好有顯赫的學經歷——必須符合我的年紀、還要跟生物技術相關。辦得到嗎?」
『不⋯⋯不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,問題是你一個人出去亂跑沒問題嗎?霍夫曼不是說——』
「你做不做?不做我就找別人了。」
『唔⋯⋯』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胃疼,『我知道了⋯⋯兩個月?』
「一週。最長兩週,沒得商量。」
『⋯⋯』
對方沒再可是什麼,他就切斷通訊,就當這樣決定了。
光著腳丫四處亂跑讓他的腳底沾滿灰塵,他拍了拍腳底板、將細碎石砂與灰塵拍去。
重重嘆息的同時他閉上雙眼躺倒床鋪,他的床就只是簡陋的棉被打地舖,他卻一腦子躺進了白色細沙灘。
他睜眼時腦袋旁飄揚起白沙,白沙被陽光照得金黃閃耀,他記起來曾經那隻狐蒙來到這時,他從飄揚的閃耀細沙後看見那雙綠眼。
海水划過他的腳底,拍打在小腿骨上。冰涼濕潤,讓他又想起狐蒙那些冷淡卻又總能輕易撥動他情緒的輕笑聲。
他悶悶地翻身把臉埋進沙裡。
乾脆就這樣嗆死在這片假沙裡好了。